你可知，抗美援朝战场上，玉兰剧团那道亮丽风景线

今年，是抗美援朝战争胜利70周年。抗美援朝战争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第一声呐喊和立国宣言，不仅彻底粉碎了欧美列强循着历史的惯性再次入侵中国的企图，更是中华民族一雪前耻、全面收复精神失地之战。抗美援朝战争和志愿军部队得到全国各地包括上海的支援和慰问。其中，在慰问前线志愿军指战员的众多文艺队伍中，有一支队伍相当亮眼，那就是上海越剧界的玉兰剧团。为了慰问最可爱的人，剧团全员参军，毅然奔赴朝鲜前线，献演了一出出优秀的传统剧目。她们成为战场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也是中朝两国人民友谊的见证者和书写者。

从《国破山河在》到《信陵公子》

1947年9月25日，“越剧十姐妹”之一的徐玉兰在上海创办了玉兰越剧团，汇聚了戚雅仙、姚素贞、王文娟、徐慧琴、贾灵凤、周宝奎、钱妙花等一批优秀演员，以及编剧徐进、导演金风、剧务部主任吴琛等一批优秀人才。

越剧十姐妹（前排左起：徐天红、傅全香、袁雪芬、竺水招、范瑞娟、吴小楼；后排左起：张桂凤、筱丹桂、徐玉兰、尹桂芳）

剧团自成立后始终坚持改革，创作排演有积极意义的新剧目，在不到5年的时间里，剧团共演出了《国破山河在》《信陵公子》等48出新戏。其中，1947年底演出的越剧《国破山河在》，在内容上借三国时代刘谌劝谏刘禅不要降魏，最后到祖庙哭诉并自刎殉国的故事，表现了爱国主义精神；它在艺术表演上也进行创新，尤其是徐玉兰在剧中“哭庙”一段唱腔，慷慨激昂，高亢悲壮。该剧获得了田汉、洪深、熊佛西等人的赞赏。

上海解放后，为了跟上时代步伐，适应新形势要求，玉兰剧团演职人员先后参加了上海军管会文艺处举办的第一届和第二届上海市地方戏曲研究班的学习。平时，他们还组织学习委员会，在每天日场与夜场之间，请戏改处同志演讲，请歌咏团同志教唱，由剧团编导解释时事问题，出版墙报，开辟写作园地，开展小组讨论，让大家各抒己见，进行思想的碰撞。通过学习，剧团人员普遍提高了思想政治觉悟，他们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发生了变化，明白了要演好戏必须要团结，以及文艺必须为人民大众服务的道理。

玉兰剧团的演员在后台化妆

1950年，在波澜壮阔的抗美援朝运动中，为了凝聚共识，上海广泛、深入、持续地开展了时事宣传，对全市人民进行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的思想教育。为配合和支持抗美援朝运动，玉兰越剧团创作排演了《信陵公子》等剧目，参加了为捐献“上海越剧号”飞机举行的越剧大公演。

越剧《信陵公子》以郭沫若话剧本《虎符》为蓝本，讲的是春秋战国时，秦国围攻赵国，赵国向魏国求援。魏王惧秦，不肯出兵。魏公子信陵君无忌决心亲往救赵，苦无兵符调兵。魏王夫人如姬深明大义，窃兵符交无忌，无忌发兵解了赵围。

由于该剧表现了“唇齿相依，存亡攸关”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主题思想，因而自1950年12月18日在卡尔登戏院（今长江剧场）首演后，便受到了爱国热情高涨的上海市民的追捧。该剧连演138天、满座256场，观众达23万余人。在1951年1月华东文化部举行的1950年抗美援朝戏曲创作颁奖大会上，玉兰剧团获得锦旗一面，奖金400万元（旧人民币）。该剧剧本发表在《戏曲报》第五卷11、12期，华东人民出版社还出版了单行本。

向英雄的志愿军学习

1952年，玉兰越剧团被选中成为中央人民政府革命军事委员会总政治部文工团的一员。同年7月25日，全团所有人员放弃大城市的生活，离沪赴京参军。抵达北京后，剧团相继排演《梁山伯与祝英台》《西厢记》参加第一届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大会。最后，《西厢记》获剧本奖，徐玉兰获演员一等奖。

《西厢记》剧照

1953年4月，剧团奉命来到安东（今辽宁丹东）为部队慰问演出。安东紧邻朝鲜，东侧与朝鲜新义州隔鸭绿江相望。演员们很快萌发了到朝鲜为志愿军演出的念头，打报告要求慰问“最可爱的人”，并提出了进一步深入体验生活，向英雄的志愿军学习，进一步改进工作，改造自己的口号。志愿军领导机关在获悉他们要入朝演出的消息后，立刻派出了最优秀的汽车驾驶员赶到安东护送他们入朝。

剧团在朝鲜的第一场演出是在黑暗潮湿的山洞里举行的，剧目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布景都是剧组拆零后随身带来的，与平时的演出无异，灯光是用马达发电打的。虽然大多数志愿军官兵没有看过越剧，演出也没有字幕，可是戏一开演，他们就被吸引住了，全场悄无声息。当剧情发展到梁山伯临终时，突然有一位战士大喊道：“梁山伯，你别死，快和祝英台一起跑啊！”这是战士们入戏了呀！一剧终了，台下的掌声经久不息。剧团的演出带来了祖国的温暖，也缓解了战士们的思乡之情，激励了他们的士气。多年后，主演王文娟在回忆起这场让人永难忘怀的特殊演出时仍感慨万千，她说：“台下这些真诚淳朴的面孔，却让我们时刻感受着光明、热忱和温暖。”

徐玉兰与王文娟在朝鲜

志愿军指战员们听说总政越剧团要来演出的消息后，不顾刚从前线回来的疲惫，用一周时间修建了演出用的礼堂。其间，他们共拉走了1000立方米的土方，平均每个战士每天要抬土跑15公里，有的战士的肩膀磨肿了也不肯休息。为了防止路面太滑，他们又特地铺了一条石头路。志愿军像接待亲人一样接待剧团成员，为他们预备最好的宿舍，做最好的饭菜，争着替他们洗衣裳，深怕他们冻着、饿着。不少志愿军指战员在看完演出后，还把自己心爱的物品作为礼物送给演员们，或写信给他们。战士杜焕文在信中写道：“你们给我们带来了春天，带来了温暖，更带来了祖国人民的希望......”；一位指挥员说：“我们祖国有着这样可爱的艺术遗产，值得我们用生命来保卫它......”；志愿军某部的领导机关也赠给越剧团队一面锦旗，上面写着：“你们天才的演出，鼓舞了我们的战斗！”

倾情慰问“最可爱的人”

战场的炮火、敌机的轰炸、艰险的道路，以及狂风暴雨和严寒的天气，都没能阻挡剧团演职人员为战士们演出的初心。

为了把戏送到最前沿，他们需要穿越几道封锁线，甚至需要穿越著名的“死亡之路”——30公里长的元山封锁线，那里是敌人的重点封锁区，头顶上经常有敌机狂轰滥炸。尽管路程十分危险，但是剧团没有一个人退缩。司机们也凭藉着勇敢的精神、丰富的战地经验和娴熟的驾驶技术，将他们平安送抵前线。

到前线后，剧团演职人员不顾一路的奔波，立即就用4辆卡车搭成流动舞台，开始为战士们演出。为防敌机轰炸，在临时搭起的舞台四周都用布围起来，顶上还盖上了大量树枝进行掩护。

一次，剧团在演出《西厢记》时，忽然响起了防空枪声，同时头顶传来了敌机的轰鸣声。台上的演员和乐队成员本能地吓了一跳，也有些害怕紧张，但看到台下的战士们聚精会神看戏的样子，他们横下一条心：再害怕，也不能当逃兵，牺牲也是光荣的。迅速调整情绪后，他们继续演唱，直至把戏演完。他们撤离后不久，演出的地方就遭到了敌机轰炸，被夷为平地。

玉兰剧团在朝鲜

在志愿军指战员的激励、鼓舞和一路的保驾护航下，玉兰剧团在大山洞里、在临时布置起来的剧场上、在废墟中盖起的礼堂里、在前线露天流动舞台上，一次又一次地为战士们演出剧目。在挖战壕、筑工事的工地上，玉兰剧团的演员们为战士们演唱鼓劲，唱《道情》、唱《三番十二郎》，唱临时现编的开篇，一直唱到日落西山……

1953年7月27日，《朝鲜停战协定》在板门店签订，历时三年之久的抗美援朝战争终于结束。《停战协定》签署当晚，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出席了志愿军代表团的庆祝晚会，观看了玉兰剧团演出的《西厢记》。演出结束后，彭老总到后台慰勉大家：“你们这些小鬼不容易呀，从舒适安逸的环境中来到战火纷飞的战场上，从老百姓一下子变成志愿军文艺工作者，不容易呀！”

就这样，整整8个月，军委总政文工团越剧队——玉兰剧团的足迹踏遍朝鲜北部，倾情演出116场，观众达13万多人。

中朝人民友谊传佳话

玉兰剧团入朝后，与朝鲜民众朝夕相处，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她们经常帮助房东阿妈妮（老大娘）打水、抬土。房东犯愁时，剧团同志不顾自己关节炎的疼痛，为房东唱曲解愁，又省下自己的日用品，让房东变卖筹款供子女上学。而朝鲜大娘更是为她们提前烧暖热炕，值守至半夜，等她们演出回来。

在朝鲜前线，玉兰剧团不仅为志愿军指战员演出，也为朝鲜人民和朝鲜人民军指战员演出。当剧团在开城演出时，朝鲜南日大将还抽空反复看了好几遍他们的演出。朝鲜的阿伯基（老大爷）、阿妈妮在观看《梁山伯与祝英台》时，反应强烈，说朝鲜也有“祝英台”，名叫“春香”，她俩的爱情故事大致相仿。

《春香传》剧照

《春香传》是朝鲜人民家喻户晓的一部古典文学名著，徐玉兰和王文娟决定将《春香》移植成越剧。南日大将获悉后，立即派其秘书把朝鲜国立古典艺术剧院《春香传》的剧本译成中文。同时，朝鲜国立古典艺术剧院专门来开城演出该剧，并派来作曲、指挥、化妆、乐队、美术设计，为玉兰剧团的演员们教唱、教舞，教生活习惯等。剧团的演员们跟着朝鲜的舞蹈老师学习朝鲜传统的“菖蒲舞”，还向当地老百姓学习古代朝鲜的风俗礼仪，这为日后排演越剧《春香传》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1953年12月24日，剧团回到了祖国。1954年1月，根据周恩来总理指示，剧团全体人员转业回上海，剧团划归华东戏曲研究院建制，成为华东越剧实验剧团二团（后转入上海越剧院）。

一回到上海，剧团便立刻着手排练《春香传》。1954年8月2日，华东越剧实验剧团二团在长江剧场首演越剧《春香传》，轰动一时。至此，《春香传》成为上海越剧院的保留剧目，并被许多兄弟剧种移植。同时，《春香传》也成为了中朝两国人民友谊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