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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那些事

2017-03-24  来源:中共上海市委党史研究室

  【口述】

  项凯,1959年2月生。2001年5月至2003年5月任云南省文山州扶贫办公室副主任,现任上海市市北高新(集团)公司监事会主席,原闸北区政协文史专委会副主任。

  口述:项凯

  10多年前,我作为上海市第三批援滇干部,来到云南省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担任州扶贫办副主任。我记得,对口援滇中期,在云南省“团结干事”教育活动民意测评中,我得到的反馈是,对我个人的测评意见共11条,其中八条肯定,三条意见和建议。而让我百感交集的是,这三条概括起来其实就是一条:为州扶贫办、为对口县、为文山州多从上海争取资金和项目。其实,这既是当地干部和百姓对我的要求,也是我在当地工作的一个重要内容,不敢须臾懈怠。

  回忆起那时走过一条条山体滑坡冲断的道路,深入一个个当地村寨考察调研,看望一家家当地的贫苦群众,而后一次次暗下决心要让文山贫困人口早日过上好日子,可是直至自己结束在云南文山的两年工作,仍觉得做得还不够。希望以此文纪念援滇岁月,纪念那些人,纪念那些事。

  那些人

  援滇期间,有很多人让我或记忆深刻,或深为感动,在此,我想说说两个人——田武兰和曾孟琛。

  田武兰是当地的一个小女孩。2002年6月27日,为了解大宁街道金小敏书记助养的学生田武兰的学习生活情况,我来到麻栗坡县民族中学找到陈副校长和田武兰本人,按照金书记的要求取出120元左右为田武兰买了一些工具书,并将800元现金交给了陈副校长。其实,小女孩虽然名字叫田武兰,但是却一点不武,长得如兰花一般文静,一个15岁的小女孩举止得体,非常有礼貌。

  与田武兰闲聊中得知其每日在校伙食费仅1.7元(早上0.5元,中午0.6元,晚上0.6元),并且,这还是在县城重点中学的标准,这里的孩子物质生活上与上海的孩子相比真的是相差太多。小女孩姐妹三人,家中父母均为农民,家中还有一祖母和一残疾的舅舅。令我吃惊的是,她的父亲初中毕业,母亲文化程度为小学一年级,但是,武兰姐妹三个却是个个优秀,田武兰与姐姐同读初二,两人学习成绩囊括年级前两名,她们的妹妹今年小学毕业,也是年级第一名。在这样的家庭,教育方面能够有如此成绩,确实值得父母欣慰。真是寒门出才女啊!

  另一个人就是上海市希望工程办公室的曾孟琛。正是由于他的努力,濒危的麻栗坡县铜塔小学才能够顺利重建。因为援建铜塔小学并非帮扶计划内的项目,这是一个“自选动作”。

  文山州的麻栗坡县是集“老、少、边、穷、战”于一身的地方。老,即革命老区;少,即少数民族集聚;边,即祖国边疆;穷,即国家级贫困县;战,即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战区。由于这种状况,麻栗坡的教育设施相当短缺和落后,我也有意从市、区计划外,为麻栗坡县争取一点援建学校的捐助款。

  在朋友俞斌的介绍下,春节回上海休假期间,我找到了市希望工程办公室的曾孟琛。我向他介绍了麻栗坡县的落后情况和校舍的短缺及孩子们的期盼,曾孟琛是一个热心人,在了解了我的来意之后,没过多久他就给我带来了喜讯。他说,为我之前跟他说的希望小学的事情,落实了一家嘉定的民营企业,由这家企业出资30万元,援建铜塔希望小学,一时间,我兴奋得不停地向他道谢。30万元在当时已经算是一笔巨款,因为当时闸北区扶持一个县一年的全部帮扶款才50万元,还包含20万元左右的实物折价款。这件事最终能够成功,让我感到非常欣慰,也让我感受到我们并非单打独斗,而是有着坚强的组织依托和群众支持的。

  那些事

  援滇期间,有很多事或让我痛心疾首,或让我不禁动容,在此,我想谈谈假肢站建设和峰岩洞见闻。

  由于文山州麻栗坡县曾经是战区,中越双方都曾在边境一带反复铺设地雷,当时,越南方面埋藏了很多“乒乓球”地雷。在对越作战的那些年里,导致了许多士兵成为残疾人,而即使在战争结束以后,这些“乒乓球”地雷仍然在危害边境居民,因为在暴雨过后,常常有地雷被冲刷出来,当地居民经常会不慎踩到。据当地人介绍,这种地雷被人触碰到以后,它一般弹跳到50厘米左右的高度爆炸,一般不会危及人的生命,但却会使人下肢终身残疾。埋藏这种地雷的目的是为敌方制造残疾人群,让对方背上包袱,难以全力投入战斗。据了解,在中越边境的文山州富宁县边境的沙仁寨,87名村民被地雷炸得只剩下78条腿。

  上海市民政局得知这一情况,遂决定在此建立假肢站,帮助残肢边民提高生活、生产能力。作为上海援滇干部和上海驻滇联络组成员,我受委托配合做好这项工作。后来,我与县扶贫办主任蒋发明和民政局领导商讨了建设假肢站的相关工作,一起去考察了假肢站选址,最终将假肢站的地址选在了交通相对便捷的路段,因为这样能够更方便地服务残疾民众。

  另一件事就是,2002年12月5日,我和当地干部出发直奔广南县的峰岩洞——这是全国罕见的一个在21世纪初还住着人的山洞。峰岩洞居广南县南屏镇,到了南屏镇还要有15公里左右的路程,离广南县城约150公里。最终经过六个小时的车程,我们一行人来到了峰岩洞。

  在离洞约1000米处,我们看见一个开口高度近200米的大山洞,走近洞口,扑鼻而来的是一股难闻的鸡屎夹杂着猪粪的臭味。抬眼一扫,山洞里面,依凭洞内自然坡度而建的房子比比皆是。与其说是一栋栋房子,不如说是一个个竹棚,这些“房子”是用竹子编起来的,没有泥巴,四面透光,大部分“房子”甚至连屋顶都没有,而人、猪、鸡等一起混住其间。

  据介绍,这里曾住过60多户人家,有彝、汉两个民族的居民,这个山洞有人居住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300余年前。2001年年底,当地政府为他们建好房子,才将“洞穴人”搬迁出来。我在洞中考察时发现,仍有一间房屋住着人。走近一看,是一位瞎眼老人和一位中年妇女。与他们聊天中得知,瞎眼老人已经84岁,中年妇女40岁,老人的儿子在镇上教书,并且已经用政府补助的钱购买了房产。中年妇女是老人儿子续弦的媳妇,在此照顾老人兼为丈夫领孩子。

  据老人回忆,她在小时候听老人们说,他们是从四川过来的,原来居住在洞口的山顶上。后来由于一场大火,把山上的树烧光了,露出了这么个大洞,于是大家搬进了这个能避风遮雨的大山洞,一代代繁衍至今。他们吃的是洞口山坡上种的苞谷,喝的是用一个漏斗状的东西盛接洞顶滴下的山水。

  我定睛看着屋内,没有床,只有地铺,盛粮食和水的器皿都是用石头凿出来的方形“缸”——这也许是有一些历史价值的“古董”,说不定其中还有许多故事。正值煮晚饭时分,主人留我们吃晚饭,我们婉言谢绝,却蹲在一旁观赏她用“灶”煮饭。说是“灶”,其实就是一个面盆状的器皿,边上糊上两块石片,上面能置个铁锅。“灶”烧的是从洞外砍来的柴,烟囱冒出的烟就在洞内慢慢“转悠”。

  返沪之前,我终于登上了海拔2991米的薄竹山——滇东南第一高峰,这也是我刚到文山就有的愿望。不上薄竹山,枉为援滇人。站在山顶,环顾四野,远眺群山,不由得感慨万千……

  最终,还是迎来了离开的这一天。车启动的一刹那,心里确实有点酸楚,眼眶湿润了,强忍住差点掉下的眼泪。当时心想,这次返回上海,何日再会回文山看看呢?两年时间,这里有我的梦、我的情,我曾走遍这里的村村寨寨,壮乡苗岭都有我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