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滇散记三则

　　【口述】

　　潘跃东，1967年8月生。2002年9月至2004年7月在云南省江城县小支教，任上海支教老师江城组组长、云南省江城县小校长助理，现任上海市金山区第一实验小学党支部副书记、工会主席，中学语文高级教师。

　　口述：潘跃东

　　初入江城

　　8月28日午饭后，由思茅发车，向目的地江城出发。下午三点时分，眼前出现了一条不小的江流，汽车驶过了江上的大桥，忽然转弯朝半山坡开去。原来，李副局想要让我们去看看一所金山援助的希望小学，一行几人饶有兴趣地跟着下车来到一所小学。

　　进入江城的第一站了。

　　学校建在半山坡上，门口横着一条山路。拾级几步，便是校门，从门牌上看，小学名叫“曼克老”，有点怪怪的，大概是以少数民族语言命名的缘故吧。

　　刚站到门口，学校的一切便已经一览无余。学校坐北朝南，四周种满了各种花草，显得生机勃勃；地形呈阶梯状，主楼、宿舍、食堂，按秩序由上往下排列。阶梯最上一级是一幢两层教学楼，不大，上下各有三间教室，两间做办公室、实验室等用的小间。正中的楼梯口上方，闪亮耀眼的匾牌清晰地告诉我们这是一所金山援建的希望小学。教学楼没有特别之处，显得朴素大方，让人惊叹的是，四周整洁得连走廊地板都可以说一尘不染。楼前，有两层各约两米宽的平台，中间是走道，平台被分割成了左右两个花坛。上面右侧花坛种满了叫不上名的花草，烈日下，花儿们正昂首挺胸地开放着，青紫色的叶片衬托下的淡红色的花并不大，但给人感觉很倔强；左侧，整齐地种满了黄杨之类的齐膝灌木，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稍下一层的花坛面积更大一点，没有种花，而是两小片平整的草地，草儿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绿得鲜艳诱人，四周一色的铁树如同一队列兵，迎着烈日昂首挺胸，煞是好看。再往下，就是阶梯最下面也是最大的一级了，大概是学校的操场吧，粗略估计一下，也不过篮球场一般大小。水泥地中间用瓷砖围起来的地方，一棵榕树正当壮年，伸枝展叶地为操场扯出一片阴凉来。树下一站，恍惚隐隐听到了那清脆的哨鞭声和有力的口令。右侧，是一排墙壁未经粉刷的青瓦平房，也有好几间。走道里的小板凳上，整齐地排列着脸盆、口缸之类的卫生用具，显然，这是学生的宿舍了。我们怀着好奇的心理隔着窗子往里看，见一色的木板双层小床上的铺盖大多数已经破旧，且厚薄不一，叠得虽不及军营里的那般整齐有序，但也可以看出是出自训练有素之手的精心摆放。回头再看看整所学校，虽然让人感觉不大，但是校园里花草繁茂，一切那么井然，在远处郁郁青山映衬下，倒恰似一所朴素庄重的花园。

　　刚刚八月底，学生已经来报到了。一进校门，我们便看见了二三十个孩子在几个成人的带领下，在炙热的阳光底下，挥动着镰刀之类的劳动工具，清理着花坛里的杂草什么的，看起来个个卖力，没有懈怠的。细细观察，见这些孩子大的不过十来岁，小的不过五六岁，个个脸色黝黑偏黄，其中大多高眉骨，略显凹陷的眼睛对着我们眨着，闪烁着好奇和友善。他们的衣服色彩各异，但绝大多数已经看不出本色来，更多的已经被磨得不成色或粘满红褐色的泥土了。

　　李副局长招呼旁边一位头戴草帽，身穿旧军服，手擎一把硕大的绿化剪子的中年男子，向我们介绍。原来，他就是这里的刀校长。为了做个纪念，我们拉着他一起照相，可他却表现出了男人们少有的腼腆和拘束，死活不愿意。好在我们还是相当有诚意，刀校长勉强和我们站到一起，拿着他的大剪子，让我们摄下了我们到江城以后的第一个人物形象。刀校长向我们这些来自金山的朋友表示了感谢（看来，他是把我们当作扶贫帮困的干部来了），又告诉大家，这所学校除了房子，其他的就是靠学生、家长和学校老师的劳动整理，慢慢修整成现在这样的模样。我们的心里油然而生敬意。李副局告诉我们，这几年，教委自筹资金，加上金山帮助，再有当地老师、学生甚至学生家长的一起努力，绝大多数小学已经旧貌换新颜，一所所花园似的学校，雨后春笋般地出现在全县城镇、山村。

　　在金山援建的希望小学与刀校长合影

    参观完毕，我们坐到车上，发现附近并没有什么集镇，后来才知道，这是一所乡中心校属下的完全小学，离乡公所有20多公里路，离县城还有80多公里路。我眼前忽然浮现出烈日底下，刀校长和他的学生们一张张黝黑的脸。

　　初步领略江城教育，自有感受良多。

　　艺术的节日，素质教育的奇葩

　　早就听说少数民族能歌善舞，在平日虽然已经有所体会，但是，却从来没有在正规场合细细欣赏、体验过。闻知教育局组织中小学生的文艺大赛，我便忙不迭地打听时间、内容。周五、周六，我拒绝了所有朋友之邀，一头扎进了江城县电影院，尽情地享受了一番民族文化给我带来的乐趣，自然是开了眼界长了见识，也更深地领会到了边疆文化的丰富多彩，更是惊叹于这里倡导的素质教育所结出的累累硕果。

　　文艺大赛共有四场，分别为乐器专场、民族服饰表演专场、声乐专场和舞蹈专场。

　　来到比赛现场，我就被这里的气氛所感染了。不等比赛开始，电影院内早已经人满为患，几乎找不到一个空位置，连走道里也坐满了观众。观众们脸上洋溢着节日的笑容，翘首等待着节目开演。

　　器乐比赛犹如一股清爽的山风迎面拂来。竖笛、口风琴奏出一曲曲明快的校园颂曲，奏出了边疆儿童对美好生活的无限热爱，对美好未来的无尽憧憬；葫芦丝优美的旋律、幽雅的音调，似乎把人带进了傣族村寨的竹楼里，带到了清澈明亮的小溪边，倾听着傣家人的一个个美妙传说；幼儿园娃娃们敲起了欢快的节日鼓点，一派喜气洋洋红红火火的景象；尤其让人称道的是一中的管乐队，整齐划一的着装着实抖擞威武，《国际歌》《波兰进行曲》让全场人顷刻间精神为之一振……小乐手们的演奏虽然还显得稚嫩，但还是颇具质量，加上他们认真的神情，饱满的精神风貌，确实让人领略了这里学校艺术教育的成效。

　　声乐比赛一开始，就让人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欣喜。《瑶山木叶歌》把瑶族同胞从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生产生活方式一步到社会主义改革开放的火热日子所饱含的喜悦和欢乐，表现得淋漓尽致；看，明月上来静悄悄，小河淌水清幽幽，中学生们照样能把经典民歌《小河淌水》演绎得那么婉转动人，没有大山的哺育、地道的民族文化的熏陶，是不会有这样动人的表演的；精彩之处当属大合唱《阿迷车》了，虽然来到江城后，在好多场合听到过这首被誉为哈尼族民歌典范的歌曲，但亲耳聆听中学生们激情四溢的演唱，不得不叫人拍手称道！情不自禁地想随着歌声舞蹈一番……歌声在会场上空萦绕飘荡，欢乐从每个人脸上溢出。

　　最好看的是舞蹈。黎家的小伙弹着三弦来了，黎家的小妹踏着欢快的舞步来了，一曲《彝家欢歌》舞出了彝家人丰衣足食安稳祥和的喜悦心情；山洪暴发了，学生被卷入了洪水，老师出现了，奋不顾身地跳进滚滚洪水中，娃子得救了，他们的老师却怀着对大山的眷恋在滔滔江水中一去不回头，远山在默哀、江水在诉说、娃子在呼唤——那是《师魂》给我们讲述的一个真实催人泪下的故事；都说傣家的婆少（姑娘）是水做的，傣家的小伙是属火的，的确不假：月光下，象脚鼓“咚咚”地响起来了，那样的热情奔放，凤尾竹旁，小婆少轻轻地舞起来了，水一般柔美……三跺脚、火把舞、跳笙，哪一个舞蹈不带着浓浓的乡土文化气息？就像这里满山的野花野果，透着淡淡的泥土芬芳，可爱得让人心醉。这一个个风情万种的舞蹈，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幅边疆淳朴的民族民俗画卷，让人大开眼界。

　　我不太会欣赏服饰，但是学生们的民族服饰表演让我眼前一亮。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头巾、少量的装饰，庄重、古朴，那是瑶族同胞在几百年刀耕火种中收获的文化；哈尼娃娃的红肚兜，像一团火，寄托着长辈们的美好心愿和殷切期盼；彝族姑娘的套裙更是洋溢着热情，漂亮的花边，贴身的裁剪，穿在姑娘们身上美丽中更显出蓬勃的青春朝气；台上，傣家姑娘穿着筒裙，悠悠地迈着时装步，虽说感觉不是非常和谐，但那优美身材还是把色彩鲜艳的衣裙烘托得得体大方，忽然间产生一个念头，什么时候能够由多情的小婆少陪着到泼水节上去享受一份清凉和惬意……一个民族的服装，折射出一个民族的发展和文化积淀，也折射出一个民族的性格，我已经被这些多姿多彩的服装深深地吸引住了。

　　大赛结束，颁奖的时候，会场里不时响起一阵阵的锣鼓声、欢呼声；县委、教育局领导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显然，对这样一次全面检阅全县中小学艺术教育成果的活动是相当满意的。的确，1200多人参加的38个节目、80组服装的表演，不能说个个节目精彩上乘，但绝大多数还是很有水准，我在观看有的节目的时候甚至怀疑那些小演员是不是经过专业训练。

　　在江城县中小学生文艺大赛上合影留念

　　我忽然想到，什么时候我也能够在我们的金山欣赏到这样的具有浓郁民族气息的演出。后来，在和这里的局长交流的时候，他告诉我，一定要等金山的贵客来的时候把最好的节目展示给他们看，也争取把节目排得更好些，在有机会的时候去金山与金山的学生切磋交流，让江城与金山的友谊，如勐烈江水般流淌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