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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把军品生产关

2017-03-24  来源:中共上海市委党史研究室

  【口述】朱伟东,男,1946年出生。1966年6月参加工作,1972年4月入党。1971—1988年小三线期间从事军工生产的技术质量管理工作,曾经担任后方基地管理局管理处副处长等。

  口述:朱伟东

  采访:徐有威 吴静

  整理:吴静

  时间: 2011年3月9日

  地点:朱伟东寓所

  从汽轮机厂支内三线

  我是1971年从上海汽轮机厂支内去小三线的。当时形势很紧张的,厂里开大会动员支内,我当时是车间班组长,组织上决定我去支内,我服从组织的决定就去了。

  我去的小三线工厂是上海机电一局包建的一个生产武器的厂,叫胜利机械厂。上海机电一局下属有几家大厂,都是造57高炮的,像汽轮机厂、锅炉厂、沪东造船厂等,所有厂都组织起来,因为一个产品需要各个厂配套。汽轮机厂包建的胜利机械厂是总装厂,在安徽贵池县山沟里。

  要说明的是,“文革”时上海市经委机关都没有了。当时管上海工业生产的是上海市革会工交组,工交组下面有军工组,军工组下面有常规组,这个常规组里边再分前方和后方,前方抓上海各个局,后方基地就是我们小三线。后方基地管理层称之为组,大组套小组。

  我在前方是搞产品的总装、试验,到胜利机械厂后我也是搞总装。1972年我被华东炮兵工程学院录取上大学,1975年8月毕业。毕业后直接分配到局机关工作,当时到局机关生产大组,生产大组里边有个技术组,生产技术组人也不多。我对高炮生产比较熟悉,组织上就叫我去搞高炮的技术质量管理,后来军品不生产了,又被调到局整党办工作。

  后方基地大概有4000多名党员,整党过程中每个党员都要填表,学习上面规定的文件、整改等,其实就是自我教育。通过自我教育,提高思想觉悟,与中央保持一致,不要搞自由化。后方整党最后通过市工业党委验收,就结束了。这样,从1985年起,我做了两三年整党工作。整党结束后就调到组织处帮助做干部安置。我们当时没自己想法的,都是组织安排,思想也蛮简单的。去小三线的时候,工资没变,都是上海待遇,上海户口也不迁。

  严把军品生产关

  当时,上海搞的一套东西和中央不太一样,上海搞自己一套。比如技术标准方面,部里生产的产品是在内蒙古包头市的,是仿制苏联的。57高炮的钢材是转炉钢,我们上海用电炉钢,虽然电炉钢生产出来的东西可以用,但是在技术标准上是不同的,一个是转炉钢的标准,一个是电炉钢的标准。上海方面认为上海产品射击2000发炮弹没问题,五机部就认为不可以,技术标准不一样,我们生产的炮管是后方八五钢厂和上海重型机器厂两家工厂生产的,这两家厂都是电炉钢。到最后技术标准还是要听部里的,因为军工产品不能有差错,如果战场上质量出差错,责任谁负得起啊!争论到后来上海的电炉钢炮管就停产了,用五机部生产的炮管。我们技术处内有分工,我是分管高炮生产技术质量管理的。

  其实刚开始,后方还生产不出完整的产品,都是前方工厂生产好的零部件运到后方组装的,组装好后,后方又没有试验场地,再把产品拖到上海或者南京,南京有个汤山靶场,奉贤也有个海边靶场。真的是劳民伤财,钱都在轮子上滚掉了。当时只算政治账,不算经济账。

  生产计划每年上面会批下来,生产高炮多少门,手榴弹多少枚等,具体都由市国防工办计划下达。当时实行计划经济,你不完成是不行的,来不及完成要及时调整计划。说是计划,其实是下面报上去的,明年的计划,今年开会都要报上去,到明年批下来,新的一年你要完成目标、计划等,考核也是按照这个,生产的数量、质量、安全都有指标的,而且军品生产质量要求很严格,不能有万一的。

  我们生产好的军品直接送到部队,由解放军代表室接收,都是军队里边的技师。基本上每个厂里都有军代表室,他们要验货接收的,他们不签字,产品就不能出厂。这些军代表是上海警备区派下去到各个工厂、机关,代表采购方验收。工厂生产过程中,有什么问题都要主动和军代表沟通,他们验收都是有标准的,质量要求很严格的。我碰到过一些沈阳军区的军代表,他们都是大学或军校毕业的,到工厂严把质量关。订货是由上级下达到各个市国防工办,市国防工办再下达到各个局,各个局下达到各个厂,至于这个产品造好了给哪个部队,我们都是不知道的,那些是军事机密。

  我们后方协作厂是做火箭弹的,协同厂是做火箭筒的。越南战争的时候都是派上用场的,效果较好,可以打出200米远。坦克前面的钢板20公分,很厚的钢板,火箭弹打上去都是可以穿透的,装甲车和坦克都可以打的。我们在协作厂实验时,曾经出过事故。有一次,一个火箭弹放进火箭筒,应该是马上发射出去的,结果不响,过去检查时爆炸了,试制人员当场牺牲。

  那时候进军工厂都是要组织审查的,招工也是严格把关的,有点海外关系的都不要。从组织上而言,当时是很严格的,我们去这些单位都是很严格的,要介绍信、政审材料等。我们当时去沪东造船厂联系工作也是要手续的。我们当时的后方基地机关不大,200人不到,一栋4层的办公楼,顶楼是局领导办公室,三楼是局党委系统的办公室,二楼是政工处室,一楼是各业务处室。

  生产困顿,生活艰难

  军转民的时候怎样发展民品生产,当时五机部里要求军转民,上海国防工办也要求军转民即军品生产转民品生产。因为工厂都要生存,军品生产成本太高,军品当时是不计成本的,所有产品都是成本价加上5%利润出厂。各种生活费、汽车运输费都是要算的,成本高得不得了。当时因为是国家买单,所以问题不大。当军品生产下马了,民品就不行了,价钱高卖不掉,一般性的产品没竞争力,一到市场上就亏本。当时五机部生产煤矿机械液压支架,永红厂就是搞这个产品。五机部全国各地开军转民大会,研究到最后还是成本问题。比如上海到贵池的运输费,再由贵池到工厂的运输费,光运输费就消化不了。生产民品都很难盈利,到最后民品生产也很难搞下去。

  刚开始去的一批小三线员工住宿条件较差,后来才逐步好转,房子比上海大些,烧饭是用柴的,柴都是在山上砍的。住房内卫生间有的,煤气是没有的,我们刚刚开始去是用煤油炉烧饭,后来建了灶头,家家户户都是有的,但那时候小三线职工吃食堂的多。所有吃的、用的东西都是上海运过去的,当地就买点蔬菜。我是1977年结婚的,结了婚后,还是以吃食堂为主,因为没时间烧饭。我经常要到基层工厂出差,整个后方地方较大,厂与厂之间相距较远,当时交通也不方便,很辛苦的。

  其实,到小三线大家都是不安心的,都想回上海。在那个地方,扎根比较难的,扎不下去。后方最小的一届职工是72届毕业生,都是20世纪五十年代出生的,后方职工男女比例失调,女少男多,又比较闭塞,能够配对的较少,都想调回上海。而要调回上海是很难的,而且全后方每年只有十几个回沪指标,是解决特困的。当时当个干部,都是吃苦在先的,责任很重的,家庭都是做出牺牲的。

  回沪依然困难重重

  1988年小三线全部回沪了。永红厂在后方时生产57高炮的瞄准系统,军转民之后就搞煤矿液压支架,后来迁回上海郊区的南翔镇,生产煤炭机械。最初回迁建厂大都是建在市郊,后来一点点向市中心靠近,建住房也是这样。后来都可以回老单位的厂了,比如小三线的胜利机械厂,还是回到上海汽轮机厂去。汽轮机厂是个大厂,在后方有一千五六百人,回来后也都回到汽轮机厂,全部接收,一千五六百人,融入十几个车间,一下子就分掉了,而且各个车间也需要人的。有些单位支内后撤销掉了,返沪后没有老单位,只能建新的厂,困难就多点。

  小三线干部回上海安排工作也不是很容易的。厂长回来做副厂长,也要看上海方面需不需要的,很多没有安排,但是能够回到上海已经是很开心了。1988年组织分配我到上海市工业区开发总公司工作一直做到退休。我爱人也是小三线机关的,她回来后分配到市建设银行,好在当时建行大发展,正好需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