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百万民国户籍档案中的初心使命

1949年4月23日，人民解放军解放了国民党反动政权的首都南京，革命的红旗飘扬在曾经的总统府上空。解放战争时期，南京的中共党员经受住了血与火的考验，构筑起了对敌斗争的第二条战线。在解放军未入城前，他们维持了南京的治安；南京解放后，他们配合进城部队参加了军管会的工作，被解放军称为“引路人”。

重回人们视野的百万民国户籍档案

2006年12月，南京市档案馆从市公安局浦口区石佛寺仓库接收了原国民政府首都警察厅留存的154万张户籍资料。解放战争时期，南京的地下党员从200多人发展到约2000人，他们经受住了血与火的考验，构筑起了对敌斗争的第二条战线。许多地下党员隐姓埋名，藏匿于普通老百姓之中，这批户籍档案便成为记录他们当时战斗和生活状态最直接的见证。

户籍制度是管理国家、治理社会的重要工具。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还都南京。面对千疮百孔的国内窘境，国民政府自1946年1月先后颁布了《户籍法》《户口普查法》，开展了复员、接收和整顿的行动。

户籍卡分户卡和口卡两种，类似今天的户口本和身份证。户卡，以户为单位，登记户别、户主、地址、保甲番号等。由于民国时期拍照技术尚未普及，照相属于奢侈消费，在没有照片的情况下，采集左、右手指纹形状“斗”和“箕”。十指对应十格，斗画○，箕画△。“特征”栏有时还会注明“左撇子”“麻子脸”等。国民身份证发放和户籍调查工作由首都警察厅负责。有些口卡由户籍登记本人填写，未能填写者由工作人员代为填写。赤贫者无力缴纳工本费，由保长和户籍员查实后共同决定，免于缴纳发给免费收据。

政治意图日益明显的两次户籍调查

1947年，国共关系完全决裂，国民政府在内战上愈陷愈深。7月4日，国民政府国务会议通过《厉行全国总动员、戡平共匪叛乱方案》。户籍调查的政治意图日益明显，目的之一就是清查隐藏在南京的中共地下党组织。

全国解放战争期间，国民政府开展了“户口总清查”和“户口总复查”两次大规模的户籍调查。截止1948年9月，南京特别市共有409保，7850甲，25.4万户，人口共计133.4万，男性75.0万，占总人口56％，女性58.4万，占总人口44％。他们当中有国民党政府官吏和公教人员11万，警察、宪兵、特务2万多，眷属17万，为他们服务的茶房、厨师、娘姨、仆役9万，加上与他们沾亲带故而留在南京的人员约30万，总计这类消费人口约70万，而从事工农业生产的工人、农民，只占总人口的1/10。从区域看，南京籍51.7万人，外省市人口81.7万人，外籍人士1044人。外来人口占多数的城市为地下党组织的活动提供了天然屏障。

隐蔽在人民群众汪洋大海中的中共党员

1941年周恩来提出国统区斗争“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等待时机”16字方针，要求共产党员勤业、勤学、勤交友，做到职业化、社会化、合法化。“大隐隐于市。”国统区的中共党员有了社会身份，同普通群众一样生活，就能够在社会上立住脚步，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不动声色地生存下来。截至2023年底，研究人员已经搜寻到842名中共党员对应的户籍卡，并为其中347名中共党员建立了个人文件夹。

在当时情境下，共产党员隐藏身份需要频繁、大量地使用化名。这对如今户籍档案查寻增加了巨大难度。面对150多万份户籍卡，研究人员明明知道他们身藏其中，却毫无头绪，如同大海捞针，有时只能望洋兴叹。然而，户籍卡上的亲属关系、居住地址、职业类别、服务处所等信息，又给查寻工作提供了蛛丝马迹，使得人物还原出现了一线转机。解放前南京最后一任中共南京市委书记陈修良，研究人员知道她肯定身藏其中，而且以其他身份作掩护。后来，通过其回忆文章中提及的住处“武学园3号”，逆向搜索到所在地址的户籍卡，再经过户籍卡上的照片比对，最终确认寄住在一个姓柏户主家的“程兰如”就是陈修良。对照相关回忆文章：陈修良先住在朱启銮家里，不久在外找了两间房子。“因国民党要查户口，我们来历不明，恐怕出事。我就迁入柏焱、柯秀珍同志的家里，他们有一个婴儿，我就算是他们的‘姑妈’。柏焱和柯秀珍都是中学教员，这地方在中正路武学园3号的楼上，我住在右面的厢房，市委也常在那里开会。”信息完全吻合。户籍卡上显示职业类别为“家务”。

同样，解放前中共南京市委副书记刘峰，化名“汤健行”，自成户主。他的服务处所为“南京市中心新街口”，职业类别为“财务部清理储备银行总署”。市委委员朱启銮，化名“朱金波”，以大学学历在石鼓路41号从事“教育”工作，在居住南京时间一栏中填写为17年。

事实上，不仅南京地下党组织领导用化名隐身，普通党员同样如此。地下党员曹琬祖籍安徽歙县，因祖父在南京购置了房产，全家定居南京，1946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48年底任金陵女子大学支部宣传委员。曹琬早年定居南京，其户籍档案迟迟未能查出。后来，研究人员在馆藏《南京市私立明德女子中学学生学籍家况登记表》中获得了其父亲姓名：曹髯公，随即在户主曹髯公名下，检出姓名为“曹毓苾”的户籍卡，经多重比对确定“曹毓苾”就是曹琬。

南京地下党组织分学生、工人、小教、公务员、文化、警员、银钱业、店员、中教9个系统。通过还原户籍档案信息，整个中共南京党组织系统群体形象逐渐浮现出来，清晰起来。他们是一个在中共领导下，以大中学生为主，青年工人崭露头角，高度年轻化的群体。他们朝气蓬勃、热血沸腾，有着自己鲜明的特点，发挥了独特的作用。正如毛泽东的精辟论述：中国境内已有了两条战线。蒋介石进犯军和人民解放军的战争，这是第一条战线。现在又出现了第二条战线，这就是伟大的正义的学生运动和蒋介石反动政府之间的尖锐斗争。学生运动的口号是要饭吃，要和平，要自由，亦即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情报和策反系统由市委书记陈修良单线联络，这两个部门属上海局领导。他们策划了俞渤起义。1948年12月16日晚，蒋介石正在空军俱乐部开庆祝会，嘉奖飞行人员，俞渤就利用这个时机驾机起义了。

当南京解放的那一天来临时，党组织把南京城内的工人、苦力、店员8000多人组织起来，加上在其影响下的警察2000人，在解放军未入城前，维持了南京的治安，保护了全市土地财产的登记册，制订了300余本图册。大约有800多名党员配合进城部队参加了军管会的工作。由于隐蔽在城里的党员熟悉情况，解放军称他们是“引路人”。